Author: Linyue
Published on: 2012-09-14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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还记得春末的时候,我为了给爬虫箱造景在满校园到处找干树皮,搜寻一圈无果,便丧气地往回走,哪料走到东门梧桐树底下的时候发现梧桐树都脱皮并且开裂了,我赶快找了块相对干净的树皮掰了下来。无意间却望到了树梢尖上那些新发出的树叶,小小的,指甲盖般大小,嫩绿的,太阳一照就变得透明。不知为何,在那之后很久,我的脑子里就嗡嗡地不停回响着一句纪伯伦的诗:
你的孩子并不是你的
他们是“生命”对她自身的渴慕所生的子女
他们经你而生,却不是你所造生……
梧桐树叶是梧桐树的孩子吗?它在春末由雨水而催生,日日被阳光所拔高所撑大,直到有一天我听着歌走在树下,我顺着树叶下透出的斑驳阳光向上望去,昔日的梧桐树叶竟然长到了手掌大小。我死死地盯着那叶子,仿佛看见了它每分每秒长大了多少一般。是的它是在生长,我为我眼前这生命的蓬发与繁盛而感动,让我不想再去注视马路上所行走的形形色色的人。分分秒秒,他们一边走着一边老去……而他们却从未体察过自己这细微的变化,直到有一天上楼累了,食欲褪了,白发开始爬上头顶,他们才一拍脑门:“咳!老了!”
现在正是九月中旬普通的一天,当我再向阳台下望去时,梧桐叶子上赫然已爬上了石黄色,渐渐地,渐渐地,也许再过一个月,甚至不出一个月,我会感到头顶有树叶旋落,那时的梧桐树叶怎么突然就被像是抽空了一般,枯黄的,硬硬的脆脆地,梧桐树不再要它们,它们飞走,它们落下,对于树来说,也许叶子就像他们要定期褪下的指甲和皮屑一样。昔日的孩子已渐渐沉沉睡去,母体却依然永远长青……直到那些嬉笑着手挽着手的学生从上面踩过,发出咔咔的一声,我一愣,才突然发现,它们所说的落叶归根其实非常虚,非常虚。叶子一旦离开了母体,被寒风抽空,它就死了,被人踩过,就跟掉在地上的废纸屑一般没什么两样了……也许只是有机物和无机物的区别。但总归有机物和无机物都是会分解再分解再回归自然循环的……于是落叶归根也没了个逻辑,什么落叶归根,呸,废纸也能归根呢!
前些日子蜘蛛“毛毛”在爬虫箱里给自己织了张丝被子,然后第二天就蜕皮了。节肢类动物在蜕皮的时候是他们一生当中最脆弱的时候,但这种脆弱也意味着他们最令人惊喜的转变。蜕皮后,“毛毛”的颜色更加绚丽了,个头也大了一圈,更加凶猛。
对于蜕皮这事,我见得不少。这是昆虫们成长的方法,但人类的又是什么呢?除了在年少时候夜里些许骨节拔高的阵痛,少女初潮的青涩,初为人父母的欣喜,再也就没有什么能切实让我们自身体会到自己所谓的转变一事的了。当你静听,你是否听到自己细胞在一个一个分裂又一个一个死亡,是否又听到了发丝从毛囊里面抽出来的嘶嘶声,又是否听到了血液如同大海一般在你的身体里面咆哮,奔腾,循环往复,生生不息—— “当我望向四周,我为边走边老去的路人而感到忧伤……”
而正是这种令人麻木的对于时间和自身的钝感,让我对自己和自己身边的爱人倍感珍惜,生命太短太短了,我的爱太多太多了。我希望可以紧紧抱住我的爱人们,让她们可以免受时光劫掠……不再生长,不再死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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